宋子江:我从诗歌和翻译中受益良多
宋子江
深圳大学外国语学院2004级校友,青年诗人,资深译者。曾获2013意大利诺西德国际诗歌奖以及2017香港艺术发展奖艺术新秀奖(文学艺术)。现职香港岭南大学人文学科研究中心研究统筹主任。
温文尔雅,款款而谈,是与宋子江交谈时给人的第一印象。不论是谈起自己研究实践多年的诗歌和翻译事业,抑或是鼓励和指点后辈,时时处处让人感觉到他深厚的阅历积淀和文化底蕴。“腹有诗书气自华”,他便是这样的人。回忆从深大毕业后走出的这一条路,他谦逊道,自己是“幸运”的。
文山湖畔明方向
忆及鼓励自己走上诗歌道路的启蒙人,宋子江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一个可能已被自己提过无数次并充满感激和钦佩之情的名字:史蒂文·施罗德(Steven Schroeder),美国著名诗人、哲学家。
当年,大约是在宋子江读大二或大三时,施罗德以访问学者的身份来到深大任教。宋子江那时常和施罗德在文山湖畔散步谈诗。那时的场景对他而言也历历在目,“我和他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交流,他也以一个好朋友的身份鼓励我,可以先从翻译着手来锻炼和提升自己。”
宋子江坦言自己从那次交谈得到很大启发,他毫不掩饰地称施罗德是自己的mentor。“那次经历非常宝贵,好的老师不仅传授知识和‘教书’,更启发学生勇敢地去走自己选择的路的人,重在‘育人’。”时至今日,二人依然保持联系。 去年“香港国际诗歌之夜”,宋子江在主办方之列,有幸邀请施罗德再度来华,对这位良师益友的到来,他感到十分欣喜。
明确方向之后,宋子江便立刻付诸行动。“专业课程设置上大概是跟现在一样,前两年学习专业基础技能,到了大三要选择文学、语言学还是翻译的时候,我就坚决选择了文学,尤其是外国诗歌。记得当时的英国文学和美国文学都是张晓红老师教的。”那时他最喜欢艾略特的《四个四重奏》。“记得当时还有位著名的老师叫做Pat King。她开设交流空间,让学生聚在一起看外文原著,交流思想,那是我对西方文化产生和慢慢增加兴趣的地方。”宋子江认为,本科的广泛和深度学习时间非常宝贵,他感谢学校和院里的优质资源,得以在回首时庆幸,自己在那时就果断明确了追求的目标。
在澳实践 深入诗歌和生活
宋子江的研究兴趣包括诗歌翻译、当代澳洲诗歌、生态诗学等。为深入感受和研讨一些澳洲诗歌中提到的意象、概念,他多次踏上澳洲的土地,力求亲身感受,甚至直接访问诗人本人,与之交谈。但他常去的不是悉尼、墨尔本之类的大城市,所见也并非光怪陆离的繁华之景,反而常常踏足一些乡野之地。他解释道,其实这就是澳洲本来的样子。“它并不像大家想象中或看起来那么繁华、富足,还是有很大面积的贫困人口和村落存在,由于干旱,吃水困难,他们也挣扎在生活的边缘上。”
屡次为治学去往澳洲,宋子江从一次次实践和探索中受益良多。得以对诗歌中带有地方特色的文化现象进行实地考察和独立判断,也带给他很多不一样的感受和体验。“诗歌不是空虚或高高在上、脱离生活的东西,反之,诗歌与生活紧密相连,如果还能通过生活理解诗歌,不论能理解多少,都是一种幸福。”
透过诗歌这个载体,宋子江用更深刻的眼光观察和体验澳洲的生态、人文和风俗习惯。反过来,他对诗歌内涵的理解也因此加深。每一次去到诗歌发生的当地,加之与当事人的恳切交谈,都对他的诗歌翻译和创作大有裨益,尤其是对于翻译中碰到的一些细节的处理。“在与诗作不同的时间和空间内坐而空想的话,往往伤神而无益,去切身体会一番,才明白很多东西并没有那么艰涩,只是大家的生活状态和需求不同罢了,笔下的东西自然有所不同。”总之,宋子江深知,诗歌的创作和翻译都是亲身体会的结果,并不是干巴巴的文本。
有一次,宋子江读诗时发现,一位在澳洲内陆地区生活的诗人在其诗中提到,晚上睡觉听到海啸的声响,宋子江百思不得其解,几乎要将此处描写理解为“超现实主义”。探索的冲动却不容许他敷衍了事,他选择再度造访。到达诗人家中后,诗人却只劝他,自己在夜里真切感受一番。到了晚上,夜深了,他果真又听到这样的声音,这才揭开谜底:原来是大风吹动高高的桉树,树叶发出簌簌声响。“当诗作中的意象真的变为真实的经验,当你有了亲身体会,才有满足感和发言权。”
翻译之于人生
在宋子江翻译和创作诗歌的道路上,他稳扎稳打,立足现实,又胸怀浪漫元素,不断冲破瓶颈。此之于他,是“进”;而关于“退”,他也乐于谈起。
他举了一个对他的翻译之路改变很大的例子。翻译一首澳大利亚诗人莱斯·马雷(Les Murray)的诗歌时,宋子江对诗中出现的一个物品“rings”的翻译迟迟拿不定主意。通过精读整首诗歌和去诗人家中实地了解,他知道这个rings并不是平常之物或无关紧要的意象,而是干旱的澳大利亚乡村人家得以生存过活的举足轻重的物件,对于理解整首诗起到关键性作用。Rings是在诗人所处的极度缺水的地区当地人家用来收集雨水的装置,像叠起来的铁环,又高又大。
“如果直接按照单词字面意思和这个rings的外观和组成把它翻译成‘铁环’,那就体现不出它的功能性。如果按照它的功能性翻译为‘蓄水罐’,那又丧失了美学功能。”宋子江坦言,这个翻译着实让他思索良久。
后来的结果便是,他放弃了这股执拗。“其实let it be未尝不可。从这个事情我也感悟到了,翻译和人生一样,都要知所进退。”以前到现在的他,对诗歌和翻译都怀有热情,只是随着年龄增长,阅历增加,他为这份热情增添了一份理性。在他看来,这无疑是一种必然,也不存在好坏。
诗歌翻译得多了,宋子江对其他文类的翻译便逐渐举重若轻。因为在他看来,诗歌是极度浓缩和凝练的语言表达形式,往往让人觉得晦涩、难懂,如果能非常熟练地拿捏诗歌的表达,就在翻译上迈出了很重要的一步。他也建议学子抓住有限而宝贵的时间,创造机会,精进自己的语言能力,提升自己的人文修养,为将来的职业和深造选择能够更自由、更自主打下坚实的基础。“选择有意义的工作至关重要,将兴趣转化为工作的一部分,前提是你要为自己赢得这个资格。”
回想自己本科的四年,宋子江感慨道,当时的深圳和深大,都是发展的好平台。“在我印象中,那时的现代化进程其实无声无息,身处其中并没有多大感觉,等回头再看时,才觉得在深大,可以接收到那么多外来事物的冲击、可以跟外面世界的交流对我们来说有多么重要。”诗歌和翻译是他多年来与外界交流的渠道,他笑道,“我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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